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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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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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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 【臺北市南港國小教師/張凱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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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大和一詞，一般總會馬上聯想到一些和日本有關的資訊：大和民族、大和艦隊……等，但在50年代的台灣鄉間，它卻是一個弱勢孩子的名字，他真實的姓名到現在我都還不知，只知道隔代教養的他，阿公、阿媽總喚他：「大和」。
大和和阿公、阿媽住在一個三合院旁，用木頭搭建起來的簡陋木屋，十來歲還未上學，光著頭搭配著唐氏症的臉，總讓人感受到他和其他人的不一樣；單薄而又佝僂的身軀，緩慢的動作，常讓照顧他的阿媽感到十分不耐，一有什麼不順意，「啪！啪！啪！」幾個巴掌就往他的光頭和臉頰上招呼，看在我們這群學齡前的小蘿蔔頭眼裡，大和的存在，無疑是我們最理想的假想敵。
三合院中的稻埕在不曬穀的時候，就是我們小孩子玩樂的天堂。老鷹抓小雞、紅綠燈、跳房子、跳橡皮筋、騎馬打仗……，我們總是在這個稻埕上恣意嬉鬧，宣洩精力。而大和，就是拿了張小凳子，蜷縮的坐在太陽曬不到的角落，看著我們玩耍，偶爾嘴裡還會發出「荷！荷！荷！」的聲音。一群人玩膩了，就把主意動到大和身上。因為年紀稍長，我成了這群小蘿蔔頭的頭兒，那當下，我拿著一段竹枝當成寶劍，緩緩地向大和靠近，其餘的人則膽小的跟在我的身後，大和也察覺到狀況不對，於是對著我們「吼！」的一聲，我們受到驚嚇，紛紛往後退了幾步，雖然知道他不會講話、動作也不方便，但畢竟是大了我們五、六歲的人，心裡不免還是有些忌憚。我再次拎著竹枝緩緩往前，身後的人雖然害怕，還是僅僅跟在我的身後，大和見狀，揮舞著雙手，口中「吼！吼！」的聲音更大、更急了，我遠遠的用竹枝戳了他的身體2下，這時大和的阿媽突然走出來，看到我們的舉動，大聲斥喝我們，大夥兒連忙丟下竹枝，一哄而散，趕快跑回家去，只聽得身後，大和的阿媽怒氣未消的在打罵大和。
大和有隻鐵盒，有時天氣好的時候，大和會坐在牆角，把鐵盒打開來把玩。鐵盒裡有幾枚一角的錫幣、幾顆彈珠、一小疊尪仔標、一段廟裡綁平安符的紅線、～4個玻璃瓶的瓶蓋和幾張有顏色的小紙片，每件東西，他都像珍寶似的拿起來摸一摸，然後在青青的把它們放回鐵盒裡。有一次，我們惡作劇的把鐵盒搶走，大和先是怒氣沖沖的對著我們揮著雙手，然後大聲「吼！吼！」的叫著，見我們不為所動，終於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我們這才把他的鐵盒丟還給他。從此，當我們在稻埕上玩時，大和如果帶著他心愛的鐵盒，就會對我們怒目相視，尤其是身為頭兒的我。
夏天，是颱風的季節，每次颱風一來，除了下雨不能出去玩之外，晚上總是停電，家家戶戶都只能點蠟燭過夜。今天一早就發佈了強烈颱風的警報，一整天都下著雨，只能乖乖待在家裡，到了傍晚，風雨開始漸漸轉強，我們提早吃了晚餐，入夜後，客廳裡點起了蠟燭，我則無聊的坐在窗戶邊，看著外面的狂風捲起了陣陣的驟雨，吹刮著周邊植物的枝葉，在稻埕上狼籍的散落著。
忽然，我聽到風聲中夾雜著大和家屋頂波浪板「嘎！嘎！」的聲響，心中突然泛起的一種興奮的情緒，我睜大眼看著對面大和家簡陋的木屋，在不斷增強的風雨中，屋頂波浪板劇烈的震動著，接著開始出現幾道裂痕，不久之後，裂痕在狂風中被吹破，我在心中暗笑著；又過了一會兒，大和家的屋頂，整個被強風掀起，強風灌入大和家的木屋中，連整個木屋都在劇烈的震動著，木屋中傳來大和陣陣的驚叫聲，我的心情從暗笑中漸漸變得沈重，突然，我大叫一聲：「爸！媽！大和他們家被颱風吹垮了。」就衝出家們……
客廳中的燭火，在空氣的流動中，不斷的閃爍著，我坐在椅子上看著身上包裹著被子的大和，發現大和也正看著我，眼光中流露著驚恐與詫異的眼神，似乎在詢問著我：為什麼是你？客廳中的氣氛，像是時間凍結般無聲、無語，只有燭火的閃爍，帶來忽暗忽明的光線變化。
第二天醒來，已經不見大和和他阿公、阿媽，爸爸說：一大早大和阿公、阿媽就帶著大和搬回山上的房子去了。走到稻埕看著倒塌的木屋和裡面杯盤狼藉的慘況，一股落寞的心情油然而生，唉！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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