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858期
|
 |
|
 |
 |
 |
|
|
【2018/3/9 】 |
|
 |
「老師」--這個行業？【文／曾聰賢 臺北市大屯國小教師】
|
 |
|
|
|
|
| |
|
|
今天在學校剛好看到一位學生家長上來準備當導護媽媽，打招呼之餘順便聊聊孩子的近況，想請她在家一起協助這位學生語文方面的學習。聊著聊著，媽媽談起孩子在家和家人的衝突；聊著聊著，媽媽的眼眶泛起了淚光。安慰之餘，因著需要去陪班級用餐，約好下次繼續再聊。聆聽 –鼓勵—建議—再聆聽，這樣的循環成為當老師的日常，不論是面對學生或家長都是如此。
我是在鄉下地方且家庭經歷過經濟動盪下成長的孩子，因此考完大學聯考，便順著爸爸的要求，在志願卡上填下所有師院的選項，因為對爸爸而言，當老師是經濟穩定又有社會地位的「行業」。當時正好又發生國中生拿美工刀刺傷老師的事件，所以志願卡上也不可以填師大的選項，因為他認為當國中老師太危險了。
做為一心只想當科學家的我，面對家裡的經濟困境，看過父母為錢焦慮的神情，再加上從不敢抗拒的父親權威，即便父親一點都看不懂志願卡的內容，也只能拿起筆來默默的填，默默的將自己的夢想埋藏。
進入市北師數理系，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讓我忘卻之前的苦悶，因著系上多位認真又充滿學術研究熱情的老師，我在其中找到研究的樂趣，也慢慢接受並學習未來成為一個老師。「老師」這個行業，對於當時公費生的我而言，就是提供一個穩定的收入讓我可以在認真教書之餘，繼續從事喜歡的研究。而預備當一個老師就是學好各科的教材教法，了解孩子身心發展的階段，學習如何以適合各階段學習的方式教學…等。
直到真正進入學校，才發現老師並不是只有教學。多年來，同事之間討論最多的不是怎麼教，而是個別孩子的困難—學習困難導致沒有自信、過動或亞斯導致天天上演衝突的戲碼、家庭因素導致沒有人可以在家陪伴以及各式各樣的親子難題…。林林總總的困難，每一年都不大一樣，即便孩子掛上同樣的醫學名詞，產生的難處也不盡相同。老師要花時間陪伴孩子及其父母、要花時間理解孩子、要花時間研究可以怎麼幫這些孩子…。有時，努力之後可以看見孩子的轉變；有時，即便努力了兩年仍不知自己到底有沒有真正幫助到孩子，心情往往跟著孩子的成長與否起起伏伏。
前幾年，我帶的第一個畢業班回來看我，其中一個學生送我她的作品集，並特別要我看前面的自傳。這位學生在當時功課學習有很多困難，體能也不大好，但就是很喜歡畫畫。我其實不記得有怎樣鼓勵她了，只記得我十分佩服她在課本上的插畫，即便這些插畫都和課文不大相關，也常是在上課時偷畫，但我還是認為她以後一定可以成為一位插畫家或服裝設計師，因為我從未看過有人這麼小就如此清楚自己的興趣並投入大量的熱情。如今，雖然她既非成為插畫家，也不是讀服裝設計，但她在室內設計的學習中獲得很大的樂趣與成就感。在她作品集的自傳中提到：「對我影響最深遠的曾老師，他把我推向夢想的階梯，是他給了我夢想的鑰匙。他懂得讓孩子放手去追，並鼓勵我努力去爭取所夢想的，因此我得已擺脫束縛，夢想以藝術感染別人，以雙手傳遞創作的熱情。」看完之後，我以十分感激的眼神看著她，因為她讓我知道和孩子每一次真誠的互動、每一個發自內心的鼓勵、每一種價值觀的分享，都不會白費力氣。可能當下不一定看得到效果，可能兩年也不一定有答案，但如同埋下一顆種子，在合適的時機下自然可以成長茁壯。
近期帶的班級有個不愛講話的孩子，不僅惜話如金，即便說出話來聲音亦如蚊子般大小，若不仔細聽實在聽不到，且在學習上亦有很多困難。雖然他在班上人緣出奇的好，同學對他幾乎有忙必幫，但仍常常看他下課獨自一人留在教室。看著他天真的臉龐，心中不免有些惆悵，不知能做些什麼來打破僵局。時間飛逝，一年過去了。我和資源班老師及其家人有許多討論也都做了很多嘗試，但不論是學習或人際互動的進展都僅像蝸牛般前進。不過第二年卻意外的有了大幅的進展。一開始是他在參加攝影社的過程中，因為每個人都必須選擇主題參與攝影展，他卻遲遲不知要拍什麼？身為攝影社老師，我正愁不知如何是好時，意外發現的一種特殊模式竟能觸發了他的興趣，使他願意開口用麥克風邀請同學，以同學特殊效果的人像作為他的作品。當他拿著麥克風開口邀請時，霎那間，同學爭相舉手，彷彿要爭取攝影大師的青睞。在拍照的過程中，同學圍繞在他身邊，邊當模特兒邊看照片，在一聲聲「好酷」的驚呼聲中，我看見他嘴角揚起的幅度是認識他以來最高的紀錄。後來班上流行玩戰鬥陀螺，他也樂在其中，在熱鬧的互動中，同學和他溝通無礙，只是獨獨聽不到他的聲音。我彷彿在看奇幻電影，驚訝這群同學是如何明白他的想法？驚訝自己看到了更多嘴角揚起的時刻。後來在資源班老師的好友日活動中，他竟然在自己邀請的同學面前大聲的說了一句話，天啊！我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在現場一同見證這偉大的一刻…。
特殊的孩子有其特別的需要，一般的孩子也有個別的需要。有的需要陪伴聊天，解開和同學的心結；有的需要在課業上多花力氣拉一把，以提升學習的熱情；有的需要幫他找尋專長與興趣，好建立自信；有的需要陪同訂定作戰計畫，以改善生活的陋習；有的甚至需要教導如何正確看待自己，免得即便考試95分以上了，仍為了少了一兩分而難過不已。
教書第二十年了，對我而言「老師」不再只是教學或餬口飯吃的行業。沒有有問題的孩子，只有不同需要的孩子，而老師就是那位看到孩子真正的需要並且設法填補孩子需要的人。這樣的行業累嗎？真是累死人了！值得嗎？當看到孩子的成長、孩子的笑容；當看到家庭因為孩子生命的改變而一起喜悅，我想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