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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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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7/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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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臺灣黑熊的勇氣 【文/朱喜鳳 臺北市立萬華國中輔導老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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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進入輔導教育工作已超過十七個年頭，已無法細數有多少有第二專長的同袍或同事們早已棄械當輔導界的逃兵人數。不想探討教育夥伴換跑道的緣由，這樣僅僅只會讓自己沉淪在消極性的抱怨循環中。面對教育現場的無奈，我只想找到可以讓自己正向生存的能量與價值。這份用生命感動生命的工作，我要如何再裝備自己，再撐二十個秋冬。
記得心輔所的求學階段，印象最深刻是社會心理學教授在課堂上分享的一句話：「當輔導教師最不簡單的一件事，就是要喜歡上自己不喜歡的學生」。這句話真的是完全刺中我的要害，清楚的明示輔導老師沒有選擇學生（個案）的權利，只有完全的接受接受接受。想想如果排除基本人性「適配性」的考量，其實對師生都是很沉重的考驗，可以見得輔師被賦予很重的使命感。回到當初掛上輔導證照時，這是個專業的象徵，輔師們的七情六慾只限在私領域，任何輔師自己個人心理議題的限制，任何輔師對個案產生心理防衛機轉的抗拒都要先被自己排除（療癒），轉化出可以應對個案的能力。（ps.故且不去談論輔導與諮商倫理在校園現實層面中的限制）。
在輔導工作與諮商歷程中，先從最近印象最深刻的『台灣黑熊件事』來說起，平常如聽聞台灣黑熊出沒，是立馬會讓人毛骨悚然驚惶失措的吧？是的。校園中長得人高馬大、孔武有力的青少年越來越多，甚至比老師都高一個個頭，黑熊真要生氣揮起拳頭，真的嚇到教師吃手吃手，真要跟他們抗衡可真是叫師者情何以堪啊！
某個炎日第三節上課鐘響我輕快走進涼涼的冷氣教室，有個貌似台灣黑熊的學生正在熟睡中，身材壯碩皮膚黝黑（至少高我二十公分／比我重個三十公斤吧），還傳出低鳴的打呼聲。我問起班上的同學們，我可以叫他起床吧！學生回應：「老師我勸您不要，您可能會被打喔！」此時此刻聽學生這麼一說，我腦中煞時閃過許多過去媒體報導學生爆衝毆辱教師的畫面，心理說不害怕是騙人（我不想出名、我不上新聞、我不想被毆打），但我身為師者為了班經，又怎麼可能視若無睹。
我藉著發下學習單的短暫時刻思考一下，要如何讓台灣黑熊甦醒過來而又不傷人。我面對台灣最具代表性的野生動物，我們要給予愛與保護策略當然得更令人費心思。讓黑熊好好生存及與我們好好共處的策略，心中初步規劃至少要來個三階段先試試……。
第一階段－以不變應萬變
面對台灣黑熊趴睡時體積已滿出桌面，我找尋了一下課桌椅的角度（避開可能被黑熊揮拳的角度）。我開始輕搖台灣黑熊桌子，隨著秒數慢慢增加搖晃的強度。約莫一分鐘的搖晃頻率似乎無法喚醒睡夢中的黑熊（同時開始講述我的課程，緩慢走動式教學移至黑熊旁），過了二分鐘再搖晃一次，加上旁邊同學們的柔性叫喚（學生還出現小小顫抖聲），半夢半醒的黑熊有點驚醒，被打擾到的黑熊睜開惺忪雙眼快速轉換出逼人的目光，立馬破口而出，「X!您杯低睏，叉蕭喔！」哇！（我不小心噗嗤笑了一下）完全如我預期的反應。性情中人的用語果真都是很直率的！我緩慢的走近他的身邊，微笑溫和說：「孩子，你昨晚一定沒睡好吧！來來！給你三分鐘，揉揉眼睛、身體動一動，準備一下自己，要上課囉！」黑熊依舊呈現趴睡在桌上的姿勢，沒多久又不小心被瞌睡蟲侵襲，又趴下睡著了。
教師策略：
１．教師換位思考以體恤身心狀況為首要考量，給予緩衝時間調適作息。
２．教師完全忽略粗魯的言語，欣賞真誠不矯情的真性情。
第二階段－神態自若微笑以對
黑熊依舊呈現趴睡在桌上的姿勢，又不小心被瞌睡蟲侵襲，又睡著了。接著我第三次再走近黑熊身邊，輕輕的搖動他的木椅，輕聲哼唱「噹！噹！噹！噹！」。台灣黑熊又再次醒了。「孩子你身體狀況還好嗎？」黑熊回應「還好啊！」（生氣貌）「那老師再給你三分鐘調整坐姿！如果有需要也可以起來走走或去陽台洗把臉吧！」
台灣黑熊：「靠！您可不可以不要管我……很煩ㄟ」（此時此刻班上部分同學呈現看好戲的狀態，看看老師如何處理這種僵局，此時我告訴自己要冷靜，不動聲色，保持微笑，泰然自若！）
接著我微笑的大聲向全班說「喂！黑熊大哥，給老師個面子，去陽台洗把臉或起來動動」，黑熊眼睛又睜開了，但身體依舊是趴睡的狀態。
教師策略：
１．再次配合學生起床氣的身心理需求、給予機會及方式調整作息及情緒。
２．教師面臨天搖地動時，永遠要談笑自若處變不驚，微笑是基本裝備更是化解僵局的武器。
３．教師放下身段給予學生面子及台階，無阻力進入學習環境。
４．教師言語謹慎避免言語嘲諷，黑熊玻璃心易惱羞成怒
第三階段－以退為進重塑行為
黑熊眼睛又睜開了，但身體依舊是趴睡的狀態。我心裡想沒關係啦，再給黑熊一點時間吧，讓他慢慢跟上課堂腳步。心想應該大功告成了吧（吐氣），我想把整個重心轉到授課部分，但沒想到經過五分鐘後，台灣黑熊竟然又閉上眼睛。我口氣開始大聲一點、更堅定一點，依舊溫和的說：「上課已過10分鐘了，還是有些人精神不好，阿不然老師今天帶大家一起來動一動……」，台灣黑熊立刻吼叫：「你可不可不要管我！」。我回應「孩子，我們不想去忍受你這樣的態度哦！」。台灣黑熊立馬再回應：「妳可以不用忍受啊！」我再走過去黑熊旁向全班說話「孩子麻煩你陪我站起來一下，平常你都很有責任感，情緒穩定時態度及說話也很尊重大家，我相信你一定是現在情緒不好才如此衝動直言。」「我想再給你3分鐘思考，話好好說，慢慢說，讓你重新說一次剛剛說過的話。這也剛好就是我們最近在學習的EQ態度喔，麻煩你幫我做一個好的示範哦，謝謝！」
在我不厭其煩又給予很大的時間緩衝調整之下，面對老師溫暖的堅持及請求下，及搭上課程的內容需求，台灣黑熊開始默默伸展肢體臉部肌肉開始鬆緩進入課程，但其實老師心中每分每秒都戰戰兢兢，能量快耗竭殆盡。最後台灣黑熊在教師引導下慢慢地練習說話，結合同學一起集思廣益的討論下，黑熊一句一句打掉重練，立即並給予黑熊增強，並在課堂上謝謝他願意嘗試調整說話的方式及態度，剛好成了活生生的優質EQ教材。
教師策略：
１．教師語氣溫暖而有彈性的堅持善意的規範，給予溫暖的同儕壓力。
２．學生的情緒與教師情緒切割清楚，教師不輕易動怒，隨黑熊情緒起舞教師就輸了大局。
３．給予安全及溫暖的氣氛及情境，以行為學派的練習重塑行為規範。
４．將班級的突發狀況轉化成可體驗的生活教材。
５．放大增強個案平日的優勢能力，縮小個案的突發小缺失。
當然這隻黑熊後續有更多、更深層的個人議題的處理是在諮商室內，並沒有因這堂課的結束，就輕易的END。事後這隻黑熊多次在諮商室內哭泣及向我道歉此事，我都很感動。謝謝他給我機會走進他的生命，也謝謝自己願意面對台灣黑熊的勇氣。謝謝台灣黑熊給我的考驗及功課，讓我時時刻都在反省要如何好好面對暴衝的孩子，因為其實我別無選擇的要好好地愛他們，真誠的愛他們。
回到進入輔導工作的初衷，每每遇到班經困難時，都在思考如何事緩則圓，時時提醒自已不輕易說不好聽的話，給自己多一點時間好好思考策略，因為身為輔師只有建立關係，沒有其他的退路。
時間果真是最好的禮物。
備註：臺灣黑熊已列入瀕危動物，在2001年台灣黑熊被選為台灣最具代表性的野生動物，就保護動物的觀點來看，保育成為首要工作。但隨著面臨少子化的恐懼，諷刺是校園中貌似台灣黑熊的學生似乎有快速增長的趨勢，教師們當自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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